随着我国从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转变，农业农村的发展卓有成效，但同时，农业农村发展仍然存在基础差、底子薄、发展滞后等问题^[1]，农业产业兴旺作为乡村振兴的首要任务^[2]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指出要“聚焦产业促进乡村发展”，强调农业产业化在实现乡村振兴中的重要作用。与此同时，在当前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背景下，如何实现市场资源、要素的高效流动以及有效利用全球要素和市场资源也值得关注。

农业产业形成机理是乡村与农业经济地理学研究的一个核心领域。学术界认为农业产业的形成与资源禀赋基础^[3]、分工深化与知识创造^[4]、内在效应^[5]、文化生态^[6]、政府作用^[7]、多主体与多层面的共同/协同演化作用^[8-10]等密切相关，并从不同角度阐释了农业产业的形成机理，但研究对象主要为本土内生型农业产业，局限于区域内生演化视角，而对于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区域内外部练习作用所产生的外源型农业产业的形成机理研究则较为薄弱。演化经济地理学能够为研究产业的兴起提供动态演化的视角^[11]，但在其框架下仍是一个内生性作用的路径依赖过程^[12]，忽略了外生要素与制度环境对于区域产业兴起与发展的重要作用^[13]。对此，近期的研究开始关注多主体、区域内外部力量以及制度等因素^{[11, 14, 15]}的作用。

因此，本文基于演化与制度经济地理学的理论基础，以漳平市永福镇台湾高山茶（以下简称“永福高山茶”）产业为例，从产业集聚的原生性特征，即根植性^[16]的角度来探讨该产业如何在区域根植。对于该机理的讨论，旨在通过分析永福高山茶产业根植过程的影响因素与因果关系，丰富现有关于农业产业形成机理理论的研究。在实践上提供一个在乡村地区通过区域内外部资源整合促进外源型农业产业根植的典型案例，同时也为国内其他地区农业产业的根植及实现农业农村发展提供参考。

1 外源型农业产业根植的理论分析框架构建

区域新兴产业的兴起与新发展路径的出现是经济地理学长期关注的重要议题^{[17, 18]}。近年来演化经济地理学引入偶然性、区位机会窗口、路径依赖等概念，从动态演化的视角解析区域新兴产业的兴起与发展^{[11, 19, 20]}。外源型农业产业是指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区域内外部联系作用所产生的农业生产类型，主要由外商直接投资驱动，其发展初期的资金、品种、技术与管理人员等主要来源于境外，其发展过程受到来源地产业发展阶段与经营模式的影响。外源型农业产业在投资主体、资源整合等方面与内生型农业产业存在差异，使其外部联系特征明显而且具有跨区域尺度与多种机制作用的特殊性，在其根植过程中受到本地制度的深刻影响。因此，本文在已有研究成果^{[9, 11, 15, 21]}的基础上同时考虑区域外部联系与制度在外源型农业产业根植中的作用，构建跨区域资源整合视角下外源型农业产业的根植机理分析框架。

1.1 外部联系与区位机会窗口

新经济地理学首先强调历史偶然事件在区域专业化形成中的重要作用^[22]，指出偶然事件产生的地方特殊性资源会促成专业化区域的形成^[23]。演化经济地理学的区位机会窗口理论认为新兴产业的产生是不确定和不可预测的^[17]，会受到偶然事件的影响^[24]，因此偶然因素在新兴产业的初始阶段扮演着重要角色，其作用在于使区域经济活动的可能转变为现实。已有实证研究亦证实偶然事件在新兴产业的兴起与区域新发展路径的创造中发挥着重要作用^{[25, 26]}。农业产业有其独特性，其受自然禀赋和农业本身特性影响，更具自然禀赋的根植性与本地农业生产的地域性；此外，不同地区的农业有其自身的历史基础，区域的种植惯例使得本地的种植结构具有路径依赖特征^[27]。因此，对于农业产业而言，自然禀赋与历史基础等区域内生因素是诱发区位机会窗口打开的重要原因。

但有研究指出演化经济地理学过于强调内生作用，仅通过路径依赖解释区域产业演化过程存在一定的局限性^[13]，从而忽略了外部联系对于新兴产业与区域发展的作用^{[28, 29]}。同时，外部联系是实现“路径突破”的一个重要途径^[13]，有利于创造区域发展新路径。因此，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区域内外部因素的联系是理解新产业形成的关键^[30]，有助于多尺度、多要素的审视偶然事件的发生与区位机会窗口的打开。于外源型农业产业而言，外资农业企业的进入能够为本地提供嵌入全球生产网络的机会窗口^[31]，也为区域内外部的联系打开了通道。

1.2 企业衍生与区域产业分叉

区域产业分叉理论认为区域发展新路径的关键在于地方产业分叉、孵化和培育出新兴产业^{[32, 33]}，而新产业的出现存在两种路径，一是新产业从区域已有产业中涌现出来；二是新产业是基于各现有产业的知识和能力整合而成^{[34, 35]}，因而认为企业衍生与多元化发展是形成区域产业分叉的重要原因^[17]。一方面，衍生企业与初创企业往往具有较大的相关性，如类似的产品或市场^[36]，从而产生集聚，彼此之间在同一区域内形成竞争与合作的关系，因此，企业衍生对于区域产业分叉具有重要作用^[37]。另一方面，企业往往向着能够有效获取区域异质性资源以及利用现有技能、能力和惯例的相关行业实现多元化发展^[17]，向高附加值产业链升级。总体而言，初创企业在打开了发展某种特色产业的机会窗口后，衍生出新的企业和产业，而企业的衍生与多元化发展促进了产业的根植与发展。

1.3 制度厚度与政府能动作用

在区域发展日益受到全球化影响的背景下，制度因素在区域与地方发展中扮演了重要角色^[38]。制度转向是当代经济地理学的特征之一^[39]，受到经济地理学者的关注^{[40, 41]}，并提出了制度厚度的概念。制度主义经济地理学者关注各种正式与非正式制度的作用，认为经济活动须置入更广的社会的、经济的、政治的规则、程序和传统中去理解^{[42, 43]}。同时，在制度化过程中也要重视政府作用^[44]，“有为型政府”^{[45, 46]}通过一系列制度创新与政策安排，创造独特的制度环境和文化资源，从而不断增加本地产业发展的“黏性”^[47]，这对于促进产业在空间上的集聚具有重要意义^[15]。针对外源型产业的制度与法规层面，从早期的《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1979年）《外资企业法》（1986年）《中外合作经营企业法》（1988年）（简称“外资三法”）到如今的《外商投资法》（2020年），外商直接投资法律制度趋于完善，创造和培育出适宜外源型产业根植的市场投资环境。同时，“有为政府”能够利用其财政、税收等政策手段积极介入经济发展与融入经济全球化，促进外生主导型发展模式，创造区域发展新路径^[13]。在外源型农业产业方面，已有实证研究表明创新性的制度安排与政府作用对产业技术的扩散^{[48, 49]}与产业的集聚^[9]具有重要的作用。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结合演化经济地理学与制度经济地理学的相关内容，构建外源型农业产业根植的分析框架（图 1），探讨永福镇台湾高山茶产业的根植机理。

2 研究区概况和研究方法 2.1 研究区概况

20世纪80年代末以来，在海峡两岸逐步开放的背景下，两岸农业交流合作进入新的发展阶段。农业经济较发达的台湾地区对大陆沿海省份进行投资，其中，福建由于拥有与台湾相似的自然地理环境使其具有与台湾农业交流合作得天独厚的优势，成为台胞台企登陆的“第一家园”。农业合作是闽台重点交流领域，在两岸农业交流与合作中较好地发挥了窗口和示范作用。永福镇位于福建省西南部，隶属于福建省漳平市（县级市），是国家级台湾农民创业园核心区（以下简称“台创园”）。它是大陆最大的台湾软枝乌龙茶生产基地，同时也是台资农业个体在大陆投资最密集的地区，并且连续五年（2016—2020年）在全国28个国家级台创园发展建设考评中获得第一名。截至2021年，园区共入驻台企82家，汇聚台湾茶农、花农600多人，台湾高山茶种植面积达5.5万亩，年产茶1600多吨，实现产值8亿元。因此，以永福高山茶为例，研究外源型农业产业的根植机理具有一定的典型性与代表性。

2.2 研究方法

本文资料主要来自对地方政府和茶叶企业的半结构式访谈与实地调研，采用质性研究的方法分析永福高山茶产业根植机理。实地调研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在2021年7月对漳平市农业农村局、漳平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漳平市永福镇政府、漳平台湾农民创业园区管理委员会、漳平闽台缘高山茶产销专业合作社及1家代表性台资高山茶企业进行访谈，与政府相关部门的访谈主要围绕永福高山茶产业发展的规划和相关政策等，重点关注本地各级政府对永福高山茶产业的政策扶持情况；第二阶段在2022年1月对多位永福高山茶代表性企业的负责人进行访谈，了解企业发展历程、产品市场、企业发展困境与需求以及与本地融合情况等。此外，相关统计数据和政策文件来源于漳平市统计局、漳平台湾农民创业园区管理委员会以及海峡两岸农业合作网等。

3 永福高山茶产业根植机理分析 3.1 区位机会窗口的首次打开：永福高山茶产业的兴起 3.1.1 自然禀赋与历史基础

高山茶对自然条件要求较高，台湾阿里山依托其良好的自然环境成为台湾高山茶最优质的产区之一。永福镇的独特山地气候环境与台湾阿里山相似，为高山茶的种植提供得天独厚的自然优势，并进一步转化为区位发展优势，使永福成为台湾高山茶的新产区。

永福镇因其自然禀赋的特殊性与优越性长期以来成为重要的反季节蔬菜种植基地，农业种植基础较好。在第一家台湾高山茶谢姓茶企（下文简称“谢”）落户永福之前，已有台商在当地投资种植山葵（山葵与高山茶具有同样的地形与气候要求，在台湾只有阿里山地区能够种植）用于加工芥末。但因当时交通和市场等条件所限，该芥末厂经营不善。当谢在此考察之后，便接手其芥末厂并改造成为永福第一家高山茶生产基地。由此可见，永福镇原有的历史种植惯例为后来高山茶产业的形成奠定了较好的基础，侧面说明了永福高山茶产业的根植与其优越的自然禀赋及历史基础有着紧密的联系，这与相关农业产业研究的结论相符^[50]。除此之外，两岸相同的历史文化根源（如语言、文化习俗等等）也是永福高山茶产业兴起的特殊原因，为高山茶产业在当地的发展带来诸多便利。“（永福）气候条件非常适合，跟台湾的阿里山很相似。我原本经营家具，有很多朋友在东南亚地区经商，多次到这个地区考察。（我）想经营茶叶为什么来这边呢？（我们）跟大陆同祖同源，语言也相同，生活方式也差不多，还有就是因为这边有种反季节蔬菜。我在大陆考察了半年，来到永福，（了解到）这边有种芥末，而台湾唯一种芥末的地方就是阿里山，就不用找了，地理气候条件（肯定）非常适合（高山茶种植）。”（茶企一负责人）

3.1.2 外部联系与偶然因素

一般认为本地农户的企业化是农业集聚或集群形成的第一步^{[3, 10]}，但对外源型农业产业而言，区域外部联系才是产业根植与集聚的触发器。在永福高山茶产业的根植初期，区域外部联系为其创造了机遇，催化了偶然因素作用的发挥，促使其在本地扎根。

茶叶是台湾地区的高经济价值农作物之一，其中，台湾南投县是产茶大县，其茶叶种植面积占全台湾的47%。但受台湾岛内土地资源匮乏、劳动力成本上升以及国际市场激烈等多种因素影响^[9]，台湾农业竞争优势下降，因此向外发展是解决台湾农业发展瓶颈的重要出路。与此同时，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两岸关系逐渐缓和。在经贸领域，1988年国内颁布《关于鼓励台湾同胞投资的规定》，鼓励与支持台商到大陆进行投资。随后，南方谈话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确定，以及1994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台湾同胞投资保护法》出台，大陆的逐步开放与市场经济秩序的规范掀起台商对大陆的投资热潮。因此来自南投县的谢姓台商抓住此契机于1995年来到大陆考察，并在一次偶然机会到永福，次年创立第一家台资茶企。初创企业成立之前，永福当地除自然禀赋与劳动力优势外，并没有种植茶叶的农业基础。此时，台商的外部联系发挥了桥梁作用，永福台商从台湾引进茶叶品种、资金、技术与管理经验等，促进了永福高山茶产业在当地的根植与区位机会窗口的持续打开。

“因为台湾经济起飞的时候，茶叶是所有农作物里面附加价值最高的，我们家一直都是种茶，他（谢）是做家具的，他没有地没办法，所以他要做茶叶的话，他就要找地。要复制一座阿里山，你就要到外面找，到大陆找，他（谢）就因为在台湾没有地，所以说他（谢）就跑到大陆了，就来永福这个地方。”（茶企二负责人）

总体而言，台湾高山茶产业在永福根植的初期，永福与台湾两地在地理上的邻近性、自然禀赋上的相似性与文化上的接近性能够促进台湾高山茶产业在永福的地理与文化根植，通过将永福本地的土地与人力等资源与外源资源（如资金、技术与管理经验等）两者的整合，打开了永福发展台湾高山茶产业的机会窗口，从而实现永福高山茶产业的兴起，并开始了其在经济上的根植。

3.2 区域产业分叉：企业数量的快速增长与农业+新型业态的产生 3.2.1 企业衍生

初创企业依托当地资源优势与偶然事件打开了发展某种特色产业的机会窗口，企业衍生成为产业集聚发展的重要途径^[51]。基于本地内生型农业产业的企业衍生路径包括企业裂变、家族衍生、市场衍生、业务外包等，均能对农业产业集聚产生重要作用^{[10, 51]}，但与本地内生型农业产业的企业衍生路径相比，外源型农业产业的企业衍生路径具有差异性。因此在借鉴上述企业衍生研究的基础上，针对永福高山茶产业中的企业衍生路径表现，将外源型农业产业的企业衍生路径概况为以下两类。第一类为裂变衍生，即在当地企业工作过的员工脱离所在企业并在本区域创建新企业的过程，属于区域内部的裂变衍生。第二类为关系衍生，即企业在迁出地形成关系（地缘关系、产业关联、亲缘关系）后，当其中一家企业在新区位成立时，其关联人员与企业也会随之迁入该区位，创立新企业。

例如，第二家台资茶企就是第一类裂变衍生的典型案例。该企业负责人林某是茶企一（谢姓台商）最早从台湾邀请来的管理人员之一，在帮茶企一经营的过程，看到茶企一的成功以及永福种植高山茶的优势之后，林某于2003年从茶企一脱离，成立永福第二家台湾高山茶企业。

此外，除区域内部的裂变衍生，关系衍生（地缘关系、产业关联、亲缘关系）也发挥着重要作用。其中永福第二家台资茶企的负责人林某在地缘关系衍生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某企业负责人表示：“那个时候我对这边还不是很清楚，（因为）认识林某，他就跟我说来这里，所以我就来这边了。”（茶企三负责人）

在台湾，茶叶种植、加工与销售整体产业链发育较为成熟，企业上下游交流频繁，因此上游产品的更新会影响下游产品的生产。当地台商某企业负责人表示：“当初在台湾做奶茶生意很好，厂商有卖这种茶叶（高山茶），结果厂商跑到这里（永福）种了，我也过来看看，觉得还可以。”（茶企四负责人）

在永福高山茶企业中，家族衍生表现最为明显，特别是父子关系的企业衍生，一方面是“子承父业”，从父辈接手管理茶企，继续打理茶园；另一方面在原有茶叶种植的基础上，开拓新的产业发展模式，较为普遍的是成立新的观光休闲旅游类的公司。“我父亲04年就过来了，2016年我就开始接管茶园了，并且在这里种了樱花。”（茶企五负责人）

综上，在衍生机制下，永福高山茶产业既基于区域内部裂变衍生产生新的企业，也受到区域外部关系（地缘关系、产业关联、亲缘关系等）刺激而衍生出新企业，多种衍生路径共同促使永福高山茶产业的集聚。

3.2.2 多元化发展

衍生效应导致的集聚效应促使永福高山茶产业逐步成长，区域产业分叉导致的多元化发展则进一步促进永福高山茶产业在本地的根植。农业产业的多样化有利于创造区域新产业路径^[52]，是提升农业产业竞争力的有效途径。台湾地区在20世纪80年代提出了“精致农业”的发展理念，并逐步实现由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发展的转变，其先进农业发展理念也被永福台商应用于永福高山茶种植，实现产业融合发展。其中，茶企一是“茶叶+观光旅游”的典型企业，其台品樱花茶园于2016年荣登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封面，同时也被誉为“中国十大樱花观赏地”“中国最美樱花胜地”等，其负责人表示：“台湾的（农业）基本都是以当地的（农业）产业加观光旅游（形式），带动地方发展。我们永福的高山茶，也是要朝着观光（产业）的方向发展。”（茶企一负责人）

除“茶叶+旅游”外，其他产业融合方式也开始得到发展。2016年，漳平鸿鼎现代观光体验式茶厂被列入福建省首批33家观光工厂名单，标志着漳平休闲旅游开启“茶叶+ 工业”的新模式；2021年，漳平台湾农民创业园区管理委员会获批福建省中小学生研学实践教育基地，标志着漳平开启“茶叶+研学”的新模式。依托永福高山茶产业，逐渐实现以一产为主导融合二、三产的多元化发展模式，实现茶叶种植→茶叶加工→服务体验（观光旅游、休闲度假、观光工厂、研学等）的全产业链发展。自2012年开始，漳平每年在春节期间举办樱花文化旅游节，形成以樱花观赏为主的旅游休闲特色产业。截至2021年，永福台品樱花园区共接待游客近60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近10亿元。

在企业衍生阶段，台商茶企通过其原有的关系网络促进永福本地台商茶企在数量上的增长，永福高山茶产业的集聚规模效应得以发挥。此后，在永福高山茶产业发展到比较成熟的阶段时，台商茶企引入台湾休闲农业发展经验，与永福本地已形成的高山茶产业基础再一次整合，实现永福高山茶产业的多样化，产业结构得到升级。规模经济与产业多样化的实现进一步促进了台湾高山茶产业在永福本地的经济根植。

3.3 制度厚度的形成与强化：持续改进的制度安排与地方政府的全力推动

永福高山茶产业起初是由市场自发形成的，但在其根植过程中离不开各级政府的大力扶持与制度安排。持续改进的制度安排与地方政府的全力推动，是永福高山茶产业根植的重要条件。

3.3.1 各级政府出台鼓励两岸交流合作的制度与支持政策

在促进两岸交流合作方面，为鼓励与支持台商到大陆进行投资，中央政府出台了一系列针对性的制度安排与政策举措（表 1），一方面在投资和经济合作领域给予台资企业与大陆企业同等待遇，能够依法获得土地开发经营权，保障台商在大陆的发展权益；另一方面也为台湾同胞在大陆学习、创业、就业、生活提供与大陆同胞同等的待遇，深化两岸的融合发展。在两岸农业合作交流方面，也从国家和省级不同层面明确了台商农业产业发展的制度与政策支持依据，包括完善海峡两岸农业合作试验区与台湾农民创业园建设，加大基础设施投入，实行财税支持与提供用地优惠等措施（表 1）。

3.3.2 培育适宜企业根植的产业生态环境

构建交流平台、创新发展模式、金融贷款贴息优惠等制度建设，有利于形成良好的产业生态环境，从而更好地服务于永福高山茶产业的根植及台商企业的落地。2005年龙岩市政府批准将永福镇列为漳平（永福）台湾农民创业园中心区域。2006年，漳平台湾农民创业园（省级）在永福镇正式挂牌成立，2008年升格为国家级台湾农民创业园。此后，各级各部门结合国家级台湾农民创业园，发挥独特对台优势，构筑两岸农业的交流与合作平台。与此同时，依托台湾农民创业园，漳平台湾农民创业园管委会、漳平永福闽台缘高山茶产销合作社、三农服务中心、农业检验监测中心等在国家级漳平台湾农民创业园内相继成立，一系列管理与服务机构的成立完善了永福高山茶产业生态环境。2020年，《台式乌龙茶》《台式乌龙茶加工技术规范》两项国家标准的颁布，进一步提高永福高山茶市场规范度和消费信誉度。

综上，在永福高山茶产业根植过程中，持续改进的制度安排与地方政府的强力推动使得制度不断增“厚”，为企业扎根与区域内外部资源整合培育了适宜的产业生态环境，有效促进了台商茶企在特定发展环境下的根植。

4 结论与讨论

本文基于对永福镇台湾高山茶产业根植的现象，总结外源型农业产业根植的规律并阐释其形成机理，提出外部联系与区位机会窗口、企业衍生与区域产业分叉、制度厚度与政府作用“三机制”的分析框架，强调外部联系与制度因素对外源型农业产业根植过程的重要价值。认为：①自然禀赋与历史基础是外源型农业产业根植的基本前提，而外部联系诱发偶然事件的发生，为区域之间产生关联起到了通道作用，进而打开区域的区位机会窗口，这些是产业开始在区域根植的必要条件。②在区域打开机会窗口及产业开始根植后，企业衍生机制开始发挥主导作用，企业通过不同的衍生路径（裂变衍生与关系衍生）实现数量增长，集聚规模效应逐渐显现；同时，区域产业分叉对农业产业新业态的产生与多元化发展具有重要意义，通过农业带动研学、旅游业、观光工厂等不同产业的融合发展，产业结构得以优化，区域发展质量与效益随之提高。③外源型农业产业在区域根植的过程中，持续改进的制度安排与政府支持起到了“压舱石”的作用，是整合内外部联系与区域产业分叉的关键制度基础，其市场体制机制的改革、各级政府政策的实施和组织机构的支持对营商环境的改善，使产业根植的制度不断增“厚”。通过以上结论可以发现，外源型农业产业的发展与本地内生型农业产业的发展同样存在着自然禀赋与历史基础的依赖性特征，但其兴起的原因与本地农户的企业化不同，外部联系是外源型农业产业兴起的关键，区域内外部资源整合贯穿着外源型农业产业在本地的地理、文化、经济与制度根植的全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政府的作用无论是针对外源型还是内源型农业产业的发展同样发挥着重大作用，但外源型农业产业的发展更需政府在开放的制度环境（外部企业与个体的自由进入及地区间资金、设备、人员等的便利往来）、外部联系平台建设（与外部加强联系及政策的合法性支持）、本地融入（提供与本地企业及个人在贷款、教育、创业、就业、生活的同等待遇）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当前，中国正处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关键转型时期，培育外源型农业产业，实现区域内外部资源的整合是乡村地区实现转型发展的重要途径。在稳步推进外源型农业产业在本地的根植的过程要注意：一方面，区域在选择培育农业产业的类型时，既要考虑所在地区自然禀赋与历史基础状况，也要充分发挥外部资源的优势，将其转换为地区发展动力。另一方面，区域应因地制宜打造适宜的产业生态环境，着力搭建与外部联系的平台，既为外部资源的有效利用也为本地产业的健康成长创建良好的营商环境；在这过程还要充分发挥政府力量与政策工具，持续提升服务与管理水平。

本文以永福镇台湾高山茶产业为例对外源型农业产业集聚的根植机理进行了初步的探究，但个案研究有其特殊性，一方面，来源于台湾的永福高山茶产业，与本地具有地缘相近、血缘相亲、文缘相承、商缘相连与法缘相循的“五缘”关系优势，与一般的外源型农业产业有所不同；另一方面，目前永福高山茶产业在区域根植过程中仅形成了同行业竞争的水平网络，尚未形成不同行业间合作的垂直网络，即虽然永福高山茶产业根植本地本身无疑是成功的，但对于整个区域的辐射带动作用尤其是与本地产业的合作互动方面则显乏力。未来在继续关注永福高山茶产业案例的同时，可结合更多案例总结外源型农业产业形成与发展的一般性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