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中国科学院 区域可持续发展分析与模拟院重点实验室, 北京 100101;
3. 中国科学院大学, 北京 100049
2. Key Laboratory of Regional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Modeling, CAS, Beijing 100101, China;
3. University of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049, China
我国正在经历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城镇化浪潮,城镇化率由1978年的17.9%跃升至2018年的59.58%。然而,快速城镇化在推进社会、经济巨大转型的同时,也引发了建设用地粗放低效、城镇空间分布和规模结构不合理、市民化进程滞后等一系列问题,这就要求我们走一条以人为本、四化同步、优化布局、生态文明、文化传承的中国特色新型城镇化道路[1]。旅游城镇化是我国新型城镇化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对于就地城镇化、解决农民就业问题、调整经济发展结构与促进区域可持续发展都具有积极深远的意义[2, 3]。
旅游城镇化起源于1991年Mullins对澳大利亚黄金海岸和阳光海岸两个滨海旅游城市的研究[4],随后国内外学者不断丰富其内涵[5-7]。总结来看,旅游城镇化可理解为旅游产业驱动下的农业人口向城镇转移与集聚的动态过程,从而引起城镇规模不断扩大,旅游功能质量提升,外来人口逐渐增加,生产生活非农化、服务化的现象。从研究进展看,国内外旅游城镇化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其概念内涵[8, 9]、类型模式[10, 11]、演化特征[12-14]、动力机制[15, 16]、综合效应[17]和管理调控[18]六大方面。已有研究表明,旅游业是城镇化的基本动力[19];旅游城镇化可分为城市旅游化、旅游城镇建设、旅游综合体、旅游新农村社区等多种模式[20];在旅游城镇化过程中,具有旅游用地增加、耕地绿地减少、旅游就业人口上升、基础设施和环境明显改善等特征[2];旅游城镇化的发展动力主要来自于区位优势、资源禀赋、市场需求、政府调控、企业投资、居民参与等多个方面[15];旅游城镇化产生诸多社会、经济、文化和环境效应,通常正面影响多与经济有关,而对文化影响常具有两面性,社会及环境影响则呈现出分化过程,负面居多;利益相关者也是旅游城镇化研究值得关注的重点问题[21]。
然而,现有研究多聚焦于城市和乡村地区[22-25],而小城镇是介于城市和乡村之间的一种过渡形态,由于区域条件和资源禀赋差异,其城镇化模式会有所不同,尤其是在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旅游城镇化研究亟需总结更多更好的案例借鉴来促进“村镇化”与“城镇化”双轮驱动[26]。此外,现有研究主要对旅游城镇化的类型模式和动力机制等展开定性描述,而旅游城镇化更应关注过程的定量研究,分析各个要素的作用机理和变化过程[25]。旅游消费是典型的空间消费,土地是各种消费形式的载体,土地利用类型则是人口、经济、产业、社会、文化、资源、环境等要素的直观反映。基于此,本文以地块为单元的土地利用微观数据为基础,以山地度假型旅游小城镇黄水镇为案例地,主要关注旅游城镇化的空间过程方面,并系统分析其演化动力机制。研究结果对于丰富旅游城镇化理论和指导小城镇旅游城镇化空间重构具有一定的理论与实践意义。
2 研究区域与数据方法 2.1 研究区概况黄水镇位于重庆市石柱土家族自治县(图 1),地处渝鄂边陲,扼出渝之要道,距重庆主城区240 km,交通相对便利。黄水镇旅游资源丰富,有黄水湖、大风堡、毕兹卡绿宫、油草河和万胜坝五大核心景区,其镇区地处黄水湖景区和毕兹卡绿宫的入口处,并作为通往其他景区的交通枢纽,成为重要的旅游接待服务基地。此外,凭借优良的生态资源和宜人的气候条件,吸引大量度假游客,成为重庆市知名的避暑度假胜地。因此,本研究范围集中在黄水镇镇区,面积约1.5 km²,包括南北向的迎宾北路—莼乡路(老街)和黄连大道(新街)以及东西向的迎宾南路—川鄂路(新街)三条主要街区。
本文选取黄水镇作为案例地,主要基于以下考虑:①黄水镇是典型的旅游业驱动城镇化的小城镇。自2004年旅游发展以来,游客接待量持续增长,2016年共接待游客266.2万人次,旺季度假游客日接待量更高达10万人次,游客的大量涌入刺激了旅游产业的发展与集聚,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岗位,吸引越来越多的农村人口向城镇集聚,极大促进了城镇化进程,城镇化率由2004年的33.41%提升至2016年的61.2%。②历经十多年的探索、起步、发展、巩固等生命周期,黄水镇旅游业发展相对成熟,脉络清晰完整,有助于对其旅游城镇化展开充足的时空演变分析。③黄水镇地处我国西南山区和少数民族集聚区,以此为研究对象对于山岳型旅游地和少数民族地区旅游城镇化过程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2.2 数据来源本研究所需数据以土地利用反演数据为主,主要来源于参与性乡村评估(PRA)、半结构式访谈等方法获取的一手资料(具体步骤请参见文献[27)]以及黄水镇相关规划文本、图像等二手资料,包括《石柱土家族自治县黄水镇控制性详细规划》、Google Earth高清影像、2012年黄水镇土地利用现状数据等。值得注意的是,实地调研过程以地块为单元,在镇政府干部的带领下进行逐户访谈,确定土地利用类型及社会经济演变信息。各街区业态经营以本地人和周边村民为主,业态类型变化不大,这极大降低了调研难度,节省了调研时间,因此参与性乡村评估方法对于小城镇微观研究同样适用。
本文选取2004、2008、2012以及2017年作为时间节点,主要基于以下考虑:①尽可能涵盖旅游城镇化过程的始终。黄水镇旅游业真正发展起来是在2004年,2017年课题组先后两次前往黄水镇调研,因此选取2004、2017年作为时间节点,有助于了解旅游开发初期和研究终期的情况。②以已有数据时间节点作为参照基础。镇政府提供了2012年黄水镇土地利用现状CAD数据,因此将2012年作为参照时间节点。③时序间隔遵循一定的均匀性原则。因此选取了2004—2012年中间的年份2008年进行反演。
2.3 研究方法 2.3.1 土地利用类型划分对于旅游小城镇土地利用类型划分,目前没有统一的标准。本文在新土地利用分类标准《土地利用现状分类》 (GB/T21010-2017)基础上,结合黄水镇土地利用现状与演化特征做一定修改,制定了黄水镇土地利用分类体系(表 1)。
(1) 扩展强度指数(M):表示城镇建设用地扩展的速度[28]。即:
(1) |
式中:U为城镇建设用地扩展面积,A为研究区总面积,∆t为时间间隔。
(2) 功能变化的主导类型与重要度(IV):表示城镇各变化类型对研究区功能变化的重要程度,用来揭示空间变化的主导类型以及研究区功能变化的方向[30]。
(2) |
式中:Di为某种变化类型的图斑数,D为所有变化类型的图斑数,Bi为该变化类型的总面积,B为所有变化类型的总面积。
对于土地利用功能变化,主要通过ArcGIS软件中的分析工具进行空间叠置分析,生成土地利用转移矩阵。公式如下:
(3) |
式中:S为土地利用类型面积,n 为土地利用类型数量,i、j分别为研究初期、末期土地利用类型编号,Sij表示第i类土地利用向第j类土地利用转化的面积。
2.3.3 街道功能评估首先,提取各个商服地块的几何中心作为业态点数据,并按土地利用类型将其划分为生活服务型和旅游服务型业态。其次,利用缓冲区工具对街道进行30 m缓冲区分析,选择30 m作为缓冲半径是要保证尽可能多的业态点落入缓冲区内。再者,使用空间统计工具分别统计每条街道内的生活服务型和旅游服务型业态的个数。最后,根据每条街道两种业态的占比判断街道主导功能,如果两种业态比重相等或相差小于10%,则为旅游功能与生活功能相当;如果旅游服务型业态超过生活服务型业态的10%,则为旅游服务功能为主,如果生活服务型业态超过旅游服务型业态的10%,则为生活服务功能为主。
3 结果分析 3.1 空间演化过程2002年毕兹卡绿宫开始对外开放,陆续有游客慕名而来,但旅游业真正发展起来是在2004年,进入缓慢起步阶段。2007年,市领导前来视察,强调要大力发展旅游业。此后,政府加大景区开发和基础设施建设,2008年黄连大道的建成通行,2009年大风堡景区的开发开放以及第二居所成为新的旅游吸引物,促使游客数量快速增加,进入快速发展阶段。2012年后,万胜坝景区、黄水歌剧院等陆续开发建设,旅游地产继续扩展,但在政府的管控下速度有所放缓,游客数量增长减慢,进入稳步巩固阶段。值得注意的是,游客的到来刺激了旅游消费,促进旅游产业的发展与集聚。这在时空上主要体现为城镇空间外部扩展和功能重组的双重过程,以“增生”和“替代”的方式促使生产、生活、生态空间重构,经历了从中心城镇单一的商业居住功能向旅游城镇集住宿、餐饮、度假、购物、娱乐等于一体的多元化复合功能转型。与旅游发展阶段相对应,其空间过程大致可分为以下三个阶段:
3.1.1 传统社区的旅游化功能提升阶段(2004—2008年)表 2、图 2—4显示,此阶段黄水镇空间形态开始向外扩展,普通住宅是土地利用转移的主要方向,旅游业态开始出现并沿街集聚,传统社区旅游接待服务功能得以提升。
黄水镇建设用地面积由2004年的60504.35 m2扩展至2008年的118743.01 m2,但速度相对缓慢,扩展贡献率为14.56%,扩展强度指数仅为0.90 (表 2)。在空间上(图 3),2004年及以前,建设用地主要集中在川鄂路与莼乡路交叉路口以南1 km地区(传统社区),其中莼乡路两侧以传统商服用地为主,街道后方为普通住宅用地,表明旅游开发之前,黄水镇是一个仅具传统商业功能和居住功能的中心城镇。2004—2008年,建设用地扩展以普通住宅用地为主(图 2),在旅游产业的带动下,大量周边村民由于追求更高的收入水平和教育、医疗等公共服务,纷纷涌入城镇,在镇区租房或土地流转本地居民的宅基地自行建房实现城镇化,刺激了黄水镇居住空间的市场需求。增加的普通住宅用地主要来源于耕地和其他用地,重要度指数IV分别达12.750、14.384。
此外,部分耕地、普通住宅用地也开始向旅游商服用地转移,宾馆、餐馆等旅游业态开始出现,旅游功能开始凸显,并呈现出沿街条带状分布特征。图 4显示,2004年及之前老街以生活服务功能为主,随着街道的延伸和旅游产业的发展,旅游商服业态一是在传统社区内沿老街进行填充式扩展,二是沿新街进行条带状集聚。此阶段大量的旅游业态在新街和老街的规模集聚,优化提升了传统社区的综合旅游接待服务功能。
表 2、图 2—4显示,此阶段黄水镇空间形态快速扩展,第二居所、移民住宅用地是土地利用转移的主要方向,在传统社区外围不断蔓延,旅游业态类型不断丰富并加速集聚。
2008—2012年,建设用地迅速增加至367438.39 m2,扩展贡献率高达62.28%,扩展强度指数高达3.86 (表 2)。旺盛的旅游和度假市场需求,刺激了景区景点和度假地产开发建设,移民住宅用地、第二居所用地快速增长。首先,政府对万胜坝库区进行景观改造,规划库区农民向镇区进行生态移民,导致大量耕地转化为移民住宅用地(图 2),IV指数高达9.793。其次,重庆市及周边省市的高收入阶层为追求高端的避暑度假体验,刺激了旅游地产的滋生,大量的耕地、草地、林地快速转变为第二居所用地,IV分别达9.421、4.443、3.966。在空间上(图 3),新增的移民住宅用地和第二居所用地分别在传统社区的东南部以及南北两端进行扩展,尤其是第二居所用地,因此该阶段以度假功能的外围扩展为主。
此外,随着交通网络的完善和旅游产业的发展,旅游商服业态也加速扩展,传统商服业态地位有所下降,2012年旅游商服业态(470家)超过传统商服业态(382家)占据主导地位,以提供高档住宿服务的酒店、特色文化体验的土菜馆和土特产店、休闲娱乐体验的麻将室等新兴业态逐渐出现,规模不断发展壮大,标志着黄水镇逐渐演变为一个集吃住行游购娱一体化的旅游城镇。值得注意的是,此阶段移民住宅、第二居所的开发,促进了家居建材、装饰广告等行业的发展,传统商服业态配套得以完善并沿老街有所延伸。在空间上(图 4),老街仍以生活服务功能为主,新街以旅游服务功能为主,基本框定了传统商服业态沿老街分布,旅游商服业态沿新街集聚的格局。
3.1.3 各种休闲组团的综合功能配套阶段(2012—2017年)表 2、图 2—4显示,此阶段黄水镇空间形态持续扩展但速度放缓,第二居所用地仍是土地利用转移的重中之重,旅游业态档次提升,并在外围出现各种休闲组团,呈现“1+N”的空间结构。
2012—2017年,建设用地增长至459817.71 m2,扩展贡献率达23.13%,扩展强度指数为1.15,扩张速度有所减缓(表 2)。2012年以来,随着休闲度假旅游的发展以及带薪休假制度的实施,中国已全面进入休闲度假旅游时代,主流旅游业态已经从传统的观光型向休闲度假型转变。相应地,以度假公寓、度假别墅为代表的第二居所用地持续扩展,耕地、林地、草地继续向第二居所用地转变,IV指数分别达12.658、6.603、8.119 (图 2)。
此外,旅游商服业态继续扩展,以档次化提升为主,一是为游客提供住宿餐饮、商务娱乐等综合服务的星级酒店逐渐增多,向高端度假业态提升;二是农家乐爆发式增长,在政府主导下设立“黄水人家”旅游品牌,用旅游合作社的方式解决移民的生计问题,2017年农家乐高达110多家。在空间上(图 4),强化了传统商服业态沿老街分布,旅游商服业态沿新街集聚的空间格局。值得注意的是,此阶段用地以“飞地式”扩展为主,第二居所、高端度假酒店趋于在气候宜人、生态优美的山区以及城镇边缘区形成多个度假组团;新增的黄水歌剧院、康养中心等旅游配套设施,均以组团形式分散分布在镇区外围;新增组团与传统社区、度假社区形成良性互动和综合功能配套,呈现“1+N”的空间结构(图 3)。
3.2 演化动力机制根据利益相关者理论,旅游城镇化涉及游客、政府、社区居民、旅游企业等多种利益主体(图 5),其空间过程实质上是不同利益主体之间反复博弈的结果[30],具体体现为:
(1) 游客的消费市场需求及其转型升级是旅游城镇化空间扩展和功能转变的根本动力。
游客通过市场需求和消费升级刺激旅游产业的产生和发展,是旅游城镇化的基本前提和根本动力。黄水镇游客包括短期游客和季节性度假游客两种类型。旅游发展初期,越来越多的短期游客前来观光,刺激了宾馆、客栈、餐馆、土特产店等旅游业态的产生和发展。旅游发展中期,随着休闲旅游的发展以及带薪休假制度的实施,游客需求由生态观光逐渐向休闲度假转变,大量季节性度假游客的涌入刺激了旅游接待业态的规模集聚和旅游地产的外围扩展。旅游发展后期,进入全面休闲度假旅游时代,游客消费需求不断向多元化、高端化升级,黄水镇在旅游接待设施档次化提升的基础上,建设了歌剧院、疗养院等配套设施。由此可见,黄水镇空间过程不断对游客需求做出响应。
(2) 政府的宏观调控和开发建设是旅游城镇化加速发展和巩固提升的重要保障。
政府通过编制规划、项目开发、制定政策法规等手段来引导和促进旅游业发展、规范旅游市场行为,是旅游城镇化的引导者和调控者。自旅游业发展以来,镇政府先后经历了规划引领、政策支持、基础设施与公共服务建设、土地产权交易、规范管理、监督监管等过程。首先制定了《黄水风景名胜区总体规划》、《大黄水旅游区总体规划》等多项规划,通过各种土地、投融资等优惠政策来支持旅游业发展。2008年以来,政府加大资金投资力度,不断完善道路、通信、旅游厕所、广场等基础设施与公共服务。此外,在土地资本化收益驱动下,进行土地交易,支持旅游地产开发。2012年以来,一方面政府意识到旅游接待设施档次低、环境差等问题,通过制定《农家乐管理条例》、设立黄水人家合作社、加强旅游从业人员培训等措施规范市场行为;另一方面,耕地、林地等生态功能性用地逐渐减少,政府开始采取土地限制政策,监管城镇的无序扩张和违法建设。
(3) 当地社区居民的积极参与是城镇文化保护传承与旅游产业规模集聚的核心基础。
当地社区居民是旅游城镇化主要的参与者和供给主体。黄水镇社区居民以本地人为主,外地经营者、生态移民和周边村民为辅。旅游发展初期,在先驱者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本地人在老街就地改造自家住房经营客栈、农家乐、餐馆等旅游业态。随着旅游产业的发展和旅游示范效应外溢,更多有经验的外地人和周边村民纷纷前来在新街开展旅游经营活动,通过租住或流转本地人宅基地实现城镇化,成为社区居民。旅游发展后期,全民逐渐参与到旅游业中,其中本地人和外地经营者以旅游经营为主,生态移民以农家乐经营为主,周边村民以从事保洁、保安、服务员等基础旅游服务为主。值得注意的是,社区居民的广泛参与,实现了本地人与外地人的有效沟通与交流,有利于传统民族文化的保护与传承。
(4) 旅游企业的资金投资和项目开发是旅游城镇化功能完善和转型升级的主要力量。
旅游企业是旅游城镇化重要的资金来源和经济保障,它主要通过资金投资和项目开发促进城镇功能完善和转型升级。黄水镇旅游企业主要包括旅游地产开发公司和项目投资公司,且主要在后两个阶段起作用。旅游发展中期,黄水镇迎来了休闲度假旅游时代,在利益最大化驱动下,房地产公司与政府进行土地交易,在外围耕地、林地、未开发土地上开发旅游地产项目,建设度假别墅、度假公寓等第二居所,然后售卖给季节性度假游客,获取经济利益。旅游发展后期,在政府的土地政策限制下,房地产开发有所收敛,此阶段旅游项目投资公司介入,政企合作在传统社区外围以组团的形式建设疗养院、康复中心等大型旅游配套设施,完善城镇综合服务功能。
4 结论与讨论 4.1 结论本研究以山地度假型旅游小城镇黄水镇为案例地,基于土地利用空间的视角,研究了黄水镇旅游城镇化空间过程及其动力机制,结果表明:①黄水镇旅游城镇化空间过程经历了传统社区的旅游化功能提升、第二居所为主导的度假功能扩展以及各种休闲组团的综合功能配套三个阶段。②土地利用转移的主要方向是住宅用地尤其是第二居所用地。旅游商服用地也加速增长,传统商服用地有所扩展,在空间上传统商服用地沿老街分布,旅游商服用地除沿老街填充外,主要沿新街集聚。③旅游城镇化实质上是游客、政府、社区居民、企业等不同利益主体之间反复博弈的结果。游客的消费市场需求及其转型升级是旅游城镇化空间扩展和功能转变的根本动力,政府的宏观调控和开发建设是旅游城镇化加速发展和巩固提升的重要保障,当地社区居民的积极参与是城镇文化保护传承与旅游产业规模集聚的核心基础,旅游企业的资金投资和项目开发是旅游城镇化功能完善和转型升级的主要力量。
4.2 讨论经过30多年的发展,我国出现了各种旅游城镇化模式,按地域可划分为城市、小城镇以及乡村地区的旅游城镇化。但从现有研究看,城市地区的旅游城镇化往往存在社区孤岛化以及过度商业化的问题,如丽江古城[22]和金石滩国家旅游度假区[23],其根本原因是传统社区缺少旅游参与,外地经营者和游客的大量涌入,挤占和隔离了传统社区,使本地人沦为旅游业发展的“旁观者”,逐渐被“边缘化”。由于本地文化与外地文化缺少有效沟通与交流,该种空间模式不利于传统文化的保护与传承。以苟各庄村[31]、水际村[24]为代表的乡村地区的旅游城镇化是一种自发性社区参与的就地城镇化过程,虽有效规避了上述现象,但也存在旅游接待水平低下和公共服务功能缺失等问题。而以黄水镇为代表的小城镇旅游城镇化提供了一种旅游度假区空间重构的理想化模式(图 5),其空间过程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传统社区的旅游化提升,即以传统社区的传统商服功能为核心,通过社区居民的全面参与,进行旅游化功能提升,从而在同时为居民和游客提供商业设施和公共服务的基础上,实现民族文化的保护与传承功能;二是度假社区的外围扩展,即在传统社区外围建设微型高品质的度假地产项目,满足外来旅游者对第二居所的长住需求,提升休闲度假功能;三是功能组团的综合配套,即面向休闲度假的消费需求,不断开发各种休闲组团,进行散点式布局,完善综合配套功能。
黄水镇旅游城镇化本质上是一种“以镇带村、以村促镇、镇村融合”的村镇化模式,是对乡村振兴战略总要求的现实回应。一是产业兴旺,游客的大量涌入促进旅游产业的快速发展,旅游产业逐渐取代农业成为黄水镇支柱产业。二是生态宜居,在保护生态功能的前提下,开发旅游项目和产品,加强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建设,营造了一种和谐宜居的人居环境。三是乡风文明,黄水镇拥有淳朴的民风民俗和深厚的民族文化底蕴,当地社区的广泛参与有利于传统文化的保护与传承,丰富乡村文化生活。四是治理有效,黄水镇通过政府渐进式调控、社区主体全面参与、外来力量有力介入等方式实现多主体良性互动,是一种多主体共治模式。五是生活富裕,旅游业发展就地就近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岗位,增加了农民经济收入,促使脱贫致富。因此,旅游城镇化是实现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途径,乡村振兴战略则是促进旅游城镇化有序推进的重要支撑[32]。在乡村振兴战略的背景下,与传统城镇化相比,旅游城镇化首先是一种以人为本的就地就近城镇化过程,主人翁尊严、家庭幸福感以及社会关系和谐在当地开放发展和脱贫致富中得到较好地实现;其次,是一种生产、生活和生态空间的复合化和一体化的过程,即生活空间、生态空间逐渐生产化,形成生产—生活复合空间和生产—生态复合空间,实现产城一体化和生态产业化;此外,是一种消费型产业拉动的城镇化过程,即以旅游消费需求为基础,通过旅游各要素的延伸带动泛旅游产业和配套设施的集聚与发展。
本文的创新之处在于为旅游引导的乡村振兴提供了一个理想化的个案参考,即以传统社区商服空间、第二居所度假空间和休闲娱乐组团空间的合理配置为载体,以“就地就近”城镇化为基础,实现“自发自觉”文化传承与保护,通过建立一种“共建共享”的多主体共治体系,形成一种以“外向型”旅游业为主导的发展模式。值得注意的是,不同地域有不同类型的旅游城镇化模式,对不同类型旅游城镇化的过程和机制展开对比研究是未来研究的重要方向。此外,从人口、经济、社会、空间等多重维度对旅游城镇化展开综合分析也是下一步研究关注的重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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