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问题的提出

当中国经济发展步入新常态后，经济增长由高速向中高速换挡，亟需从供给侧着手塑造新的经济增长动力源。积极开发农业多种功能，挖掘乡村生态休闲、旅游观光、文化教育等多种价值，大力发展乡村旅游业，将成为“十三五”期间构建新型城乡产业体系的重要内容。同时，乡村旅游也是新形势下精准扶贫攻坚的有效载体，中国旅游“515战略”明确提出：旅游业是优化区域布局、统筹城乡发展、促进脱贫致富、实现共同小康的新增长点。2015年，国土资源部、住建部、国家旅游局联合印发了《关于支持旅游业发展用地政策的意见》，其中明确了乡村旅游是当前和今后旅游业发展的重点领域，也是旅游扶贫的关键抓手。

近年来，伴随乡村旅游业的不断发展，学者开始逐步关注有关乡村旅游基础理论、空间规划、景观设计、发展模式、运营机制等方面研究，但有关发展运营模式的研究大多停留在定性分析层面，运营模式的决策过程缺乏定量数据支撑和量化方法刻画^[1-3]；农用地多功能问题是发展现代农业、绿色农业的前提和基础，当前农用地多功能研究已由初始的宏观概括、论述与测算农用地多功能价值进人到运用农用地多功能性指导土地合理利用和促进区域产业发展的阶段，体现在以土地整治为手段的绿色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农用地作为发展乡村旅游的物质承载和客观基底，其功能属性对于乡村旅游运营模式的选择具有重要影响，但目前关于乡村旅游运营模式的相关研究中缺乏关于农用地功能的作用机理分析^{[4, 5]}；西南地区乡村旅游资源十分丰富、类型多样，乡村旅游市场潜力巨大，但乡村旅游运营水准相对较低、理念较为滞后。综上，笔者尝试以重庆城郊25个行政村为调查对象，在评估农用地功能多样化和判别农用地主导功能的基础上，以乡村旅游运营模式设定为依据，构建村域乡村旅游运营模式引导决策体系，旨在借助乡村旅游政策变革良好机遇，进一步发挥乡村旅游在促进城乡统筹发展、优化乡村“三生空间”和精准扶贫等方面的绿色经济优势。

2 农用地多功能性与乡村旅游辩证关系解析 2.1 内涵与概念挖掘

目前，关于农用地多功能概念尚未有明确的界定，农业多功能是指农业具有经济、生态、社会和文化等多方面功能，它最终来源于土地的多效用性，并由土地资源边际效用所决定的土地资源价值量来衡量^{[6, 7]}。本研究将农用地多功能界定为：农用地所具有的经济、生态、文化等多种价值的综合功能体现^[8]。近年来，国内学者分别从农业观光、旅游资源等角度对乡村旅游概念进行了界定^[9]。笔者借助农用地多重价值为载体，将乡村旅游定义为：依托乡村自然资源、农业资源、文化资源，满足旅游者观光、体验、休闲等各种旅游需求为目的的消费行为及其关系集合。

2.2 农用地功能多维解析

乡村空间根据其功能可分解为生产、生活和生态三维空间，农用地作为乡村空间的重要依托，与乡村“三生空间”相对应，可将其功能分解为经济生产、文化休闲和生态景观三个维度，每个维度又可以分解为两种功能类型(表 1) ^{[10, 11]}。

2.3 农用地多功能与乡村旅游互动关系解析

农用地多功能性与乡村旅游辩证关系主要体现为两方：农用地多功能对乡村旅游的促进作用、乡村旅游拓展了农用地多功能的实现途径。前者主要体现为：农用地经济生产功能为乡村旅游发展提供基础、农用地文化休闲功能为乡村旅游发展提供路径、农用地生态景观功能为乡村旅游发展提供保障；后者主要体现为：乡村旅游有助于提升农用地的社会经济价值、有助于发挥农用地的社会文化价值、有助于挖掘农用地的生态资产价值^{[12, 13]}。

2.4 乡村旅游运营模式引导决策机理

根据对农用地多功能类型的概念界定和功能类型划分，确定研究区农用地多功能调查评价单元，创建农用地多功能指向调查与评价指标体系，评价研究区内各评价单元农用地多功能指数和主导功能指向，根据评价结果划定研究区农用地多功能指数分级；归纳设定区域乡村旅游运营模式，并建立农用地功能与乡村旅游运营模式的指向性联动规则，以各分区农用地主导功能类型和多功能指数分级为依据，通过决策树分析方法对研究区内乡村旅游运营模式的选择进行决策分析^[14]。

3 农用地多功能评价与主导功能评估 3.1 调查与评价指标体系构建

调查和评价内主要容包括经济生产功能、生态景观功能、文化休闲功能三个方面，共六类功能目标、16项评价指标，评价因变量为各评价单元主导功能。

3.2 评价方法 3.2.1 主导功能评价方法

应用AHP分析法对目标评价单元各类功能指数进行分级评价，通过判断矩阵法和基于变权理论的权重修正方法确定各个指标的权重，构建评价指标体系，对各评价单元各类功能分别进行评价，并确定各评价单元主导功能类型和各类功能指数。具体计算步骤如下：

(1) 基于变权的权重修正方法

综合运用“惩罚性变权”和“奖励性变权”对指标权重进行修正。首先，计算第j个指标权重的修正系数；然后依据各个指标基础权重值和修正系数计算得到最终权重，可以用如下公式表达：

$W_{j}^{'}=\frac{{{W}_{j}}\times {{K}_{j}}}{\sum\limits_{i=1}^{n}{{{W}_{j}}\times {{K}_{j}}}}$

(1)

式中，W_j'表示第j个指标的权重修正值，W_j表示第j个指标的基础权重值，K_j表示第j个指标权重的修正系数。

(2) 计算第i个行政村第n项功能指数P_in

${{P}_{in}}=\sum\limits_{f\le j\le g}^{m}{{{X}_{ij}}\times W_{j}^{'}}$

(2)

式中，X_ij表示第i个行政村的第j项指标标准值，m表示第n项功能评价过程中涉及到的指标数量，f和g分别代表涉及指标的起止序号，W_j'代表该指标对应权重修正值。

(3) 主导功能选择：根据各评价单元农用地各类功能指数分值确定该区域主导功能类型，通过比较同一单元四种类型综合分值，分值最高为该评价单元主导功能。

3.2.2 多功能指数评价方法

设定农用地多功能指数为AFI，农业生产供给、农村经济支撑、观光旅游休闲、文化传承体验、生态景观展示、生态安全维护功能指数分别设定为APSF、RESF、STLF、CHEF、ELDF、EDMF。各项功能的权重采用判断矩阵法进行设定。则第i个村的多功能指数计算公式为：

$\begin{align} &AF{{I}_{i}}=APS{{F}_{i}}\times {{W}_{1}}+RES{{F}_{i}}\times {{W}_{2}}+STL{{F}_{i}}\times {{W}_{3}} \\ &\quad \quad +CHE{{F}_{i}}\times {{W}_{4}}+ELD{{F}_{i}}\times {{W}_{5}}+EDM{{F}_{i}}\times {{W}_{6}} \\ \end{align}$

采用上述方法计算研究区各评价单元农用地多功能性指数，指数值介于0—1之间，值越大说明该区域农用地多功能性水平越高，其功能多样化程度越高。

4 乡村旅游运营模式引导决策方法 4.1 乡村旅游运营模式设定 4.1.1 乡村旅游运营模式解析

目前，国内乡村旅游发展模式研究视角与类型多样，但多以乡村旅游运营主体进行分类。乡村旅游运营主体主要涉及农户、集体经济组织、政府、企业等，既有单一主体运营，也有多方参与共营，根据现有研究成果，笔者以乡村旅游运营主体为载体，将乡村旅游运营模式归纳设定农户自助式微型运营模式(RT-PSM)、集体经济自营型运营模式(RT-CES)、承包经营流转型运营模式(RT-CCM)和多元股份合营型运营模式(RT-PPP)四种类型^{[15, 16]}。

4.1.2 农户自助式微型运营模式(RT-PSM)

以农户为单位向旅游者提供特色乡村旅游服务(餐饮、住宿、特色商品等)的微型乡村旅游运营模式。农户自营模式以“旅游个体户”的形式出现，农户通过对自己经营的农牧果场进行改造和旅游项目建设，或在景色较好、交通节点等地独立经营乡村食宿，吸纳附近劳动力，完成旅游接待和服务工作。其特点是生态环境相对优越，兼有一定文化传承体验资源，区位好、规模小，具备吸引游客的先天条件，但区域农用地多功能指数较低，农业生产供给和农村经济支撑功能相对弱化。

4.1.3 集体经济自营型运营模式(RT-CES)

通过农村集体经济组织自用及入股、联营等合法方式组建的乡村旅游运营服务载体。政府根据乡村旅游发展总体规划编制项目详细规划，投入财政资金进行基础设施、文化设施建设和景观打造，引导农户集中迁建或进行原有建筑风貌改造，引导农户开发特色旅游项目，进行示范带动，逐步形成独具特色的乡村旅游业态集聚。本模式中也可以在农户中组建专业合作社，作为农民自主合作组织，发挥农户与政府之间的桥梁和纽带作用，规范和协调经营行为，统一进行项目的市场营销与宣传。其特点是区域农业生产供给和农村经济支撑功能较强，文化休闲资源较为丰富，生态环境较为优越。

4.1.4 承包经营流转型运营模式(RT-CCM)

通过承包取得土地承包经营权，依法采取转包、出租、互换、转让或者其他方式流转给企业或经济组织运营区域乡村旅游。其特点是农业生产供给功能较强，农用地多功能性相对较弱，农村经济支撑功能较弱，需通过外部资源提升经济活力，生态环境、文化休闲资源丰富，能够吸引相关企业或经济组织参与运营乡村旅游资源。

4.1.5 多元股份合营型运营模式(RT-PPP)

由外来投资者、当地农村社区居民和社区集体(或政府)共同拥有股份的股份制旅游企业，由企业独立进行乡村旅游开发和经营活动模式。乡村社区居民进入企业工作，成为企业员工、乡村社区集体和村民所拥有的自然和人文风光、土地等资源通过评估折算成企业股份，还可通过投入现金和劳动的方式占有企业股份，成为企业股东。这种开发模式中，乡村社区居民作为企业股东和员工，直接参与乡村旅游开发决策、生产经营活动和利益分配。旅游地社区居民和企业具有共同利益和目标。其农用地特征为功能多样性特征强，经济生产功能较强，但经济支撑功能稍弱，具有良好的生态景观资源和文化休闲资源禀赋^[17]。

4.2 乡村旅游运营模式引导决策原理

采用多特征决策树方法对农用地多功能视角下的乡村旅游运营模式进行选择和引导。决策树(DT)是一种决策分类系统程序，在对每一层级树枝节点进行测试的基础上，将一个数据集递归地分成下一级分支。决策树由一个根节点、一系列中间节点和一系列终端节点构成。本研究采用预修剪的方法，设定决策树生长的深度为3层，每个终端节点的样本数为25。决策树一、二层分类规则以调查区农用地功能类型多样化评价分级和区域主导功能评价结果为依据，第三层即模式引导决策结果^{[18, 19]} (图 1)。

4.3 乡村旅游运营模式引导决策规则设计

首先，可根据实际调查数据，运用聚类分析法将农用地各类功能特征划分为A、A-、A+三个等次，将农用地功能多样化划分为Ⅰ、Ⅱ、Ⅲ三个等级，分别与上述四类乡村旅游运营模式与农用地各类单项功能特征和功能多样化分级进行交叉比对，根据各类运营模式主体特征与内涵特征，确定农用地各类单项功能等次、功能多样化级别与四类乡村旅游运营模式的对应决策关系(详见表 2)。

5 实证分析 5.1 研究区概况及数据来源

九龙坡区位于重庆市区西南部，介于东经106°15'—106°35'、北纬29°15'—29°35'之间，幅员面积43078.24hm²，现辖8个街道和11个镇，共计106个行政村，1180个村民小组。2014年，常住人口117.01万人，其中，农业人口10.41万人，耕地面积7965.03hm²，森林覆盖率40.8%。区域土地利用空间数据的获取主要通过九龙坡区2014年土地利用变更调查数据获得，并参考《九龙坡区街镇土地利用总体规划(2006—2020年)》等规划资料，部分评价指标数据通过实地调研获取。

5.2 农用地多功能性调查分析 5.2.1 确定调查与评价单元

农用地主导性功能分区评价单元划分应综合自然边界、行政边界两种方法。自然边界可以保证单元内自然属性的相对一致性，但较难获得社会经济属性；通过行政边界划分评价单元容易获取空间数据的社会经济属性，但易忽视自然属性对评价结果的影响。因此，本研究以村级行政边界为基础，结合山脉、河流等自然隔离带综合确定农用地主导功能分区评价单元。结合研究区自然本底特征，将25个行政村分为27个调查评价单元，其中，因地貌特征约束，观音桥村和迎新村分别被拆分为两个调查评价单元。

5.2.2 样本数据调查

此次调查采用分层随机抽样法，分别选取九龙坡区巴福、陶家、白市驿、金凤、石板、含谷、铜罐驿等10个乡镇共25个行政村进行抽样调查。以农用地地块分布作为抽样选点，以每个抽样点的归属农户为调查对象，抽样点个数约为全村农用地地块总数的20%。共发放问卷3650份，回收问卷3623份，有效问卷3595份，有效问卷比例为99.23%。调查采取访谈和问卷调查两种形式进行。

5.2.3 评价指标权重确定

根据样本调查数据，综合运用判断矩阵法、“惩罚与奖励性变权”方法确定各指标权重值(见表 3)。

5.3 调查评价结果分析 5.3.1 主导功能和多功能指数评价结果

根据评价测度结果分析，研究区主导功能类型分布具有明显的地带性分布规律，相同主导功能区集聚程度较为显著，符合区域自然本底特征和农用地开发利用现状。数据显示，经济生产功能主导区域，其多功能指数相对较高，原因是农用地经济生产功能的功能兼容性较强，农用地类型以耕地为主，经济生产功能主导下兼具文化休闲与生态景观功能的农用地比例较高；文化休闲功能和生态景观功能主导区域，其多功能指数相对较低，原因是农用地类型以林地、园地等生态用地为主，其功能兼容性较弱。分别以AFI值0.5和0.61作为聚类分析节点，将多功能指数划分为Ⅰ、Ⅱ、Ⅲ三个级别。主导功能、多功能指数和功能多样化指数分级评价结果详见表 4。

5.3.2 乡村旅游运营模式引导决策结果分析

根据上述农用地功能多样化分级和区域农用地主导功能评价结果，依据乡村旅游运营模式引导决策规则，运用特征决策树分析方法，综合判别得到研究区乡村旅游运营模式决策结果(详见表 5)。

(1) 采用“农户自助式微型运营模式”的区域主要分布在白市驿镇、含谷镇和铜罐驿镇部分村落，上述区域工业和乡镇企业较为密集，产业集聚程度较高，部分村落不适宜布局较大规模的乡村旅游产业，适宜农户自助式运营，农用地多功能性较为明显，主导功能以文化休闲为主。

(2) 采用“集体经济自营型运营模式”的区域主要分布在含谷镇、陶家镇、白市驿镇和铜罐驿镇部分村落，上述区域农业生产条件较好，农用地多功能性较为明显，主导功能以农业生产供给、生态景观展示为主。适宜发展大规模农业产业，农村集体经济运行状态良好，城郊型乡村的区位优势导致土地流转积极性较弱，通过集体经营发展乡村旅游意愿较强，因此适宜采用集体经济自营型乡村旅游运营模式。

(3) 采用“承包经营流转型运营模式”的区域主要分布在金凤镇、石板镇、巴福镇，上述区域农业产业化进程滞后，农业的经济支撑作用较弱，开展土地流转的积极性较高，具备较好的农业发展基础，能够吸引外部企业投资。

(4) 采用“多元股份合营型运营模式”的区域主要分布在西彭镇和走马镇部分村落，上述区域集体经济较为发达，农用地多功能性非常显著，且主导功能以农业生产供给和农业经济支撑为主。

6 讨论

(1) 乡村旅游运营模式的选择受制于村镇社会经济结构与经济发展水平，主要与农村一二三产业发展及从业状况、农业基础设施条件、农村土地流转经营规模等因素；农用地多功能性和主导功能对于区域乡村旅游运营模式的选择具有较强的关联性和驱动力，农用地多功能性较强地区，其运营模式选择自由度更大，农用地主导功能显著区域，其运营模式选择针对性更强；通过农用地多功能性与主导功能进行村域乡村旅运营模式决策选择，从一定程度上有效弥补了以往研究中运营模式决策过程缺乏定量数据支撑和量化方法刻画的缺陷。

(2) 国外关于农用地多功能性相关研究已经相当成熟，评价指标体系中，除客观指标外，许多指标选取已涉及农业文化与景观艺术层面，而文化与景观是乡村旅游运营的重要方向。由于文化与景观维度指标较难获取，因此本研究尚未考察农用地的文化与景观功能对乡村旅游运营模式引导决策的影响，因此，未来应从农用地多功能性非客观指标选取与评价方面进一步深入研究，从而更全面的分析村域乡村旅游运营模式的引导决策过程。